[后台点播] 关于纽约/伦敦脊灰事件的一些发散思维

前言

各位早上好中午好下午好晚上好，今天响应后台点播，八卦一下纽约和伦敦的脊灰病毒死灰复燃事件。

先简单说说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吧。

关于最近这起脊灰死灰复燃事件，

为啥现在突然有朋友在后台点播？

咱估摸着，可能是下面这则报道的锅……

——请品鉴：

简而言之就是：

• 纽约和伦敦最近先后通过废水监测检出脊灰病毒RNA，
  
• 并且纽约还有人因此中招瘫痪。

但其实，不管是纽约还是伦敦，

出现脊灰反弹的蛛丝马迹，

都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才开始大规模报道，各位不妨猜一猜，

这究竟是新闻记者跑得太慢的问题，

还是公卫机构应对不及时的锅？

总之，先补充一点上面报道没有提到的信息吧：

• 伦敦和纽约两边检出的，都是疫苗衍生脊灰病毒2型（VDPV-2），并且测序结果显示两边同源；
• 纽约中招病例为20岁男性，没接种过脊灰疫苗，中招前没有境外旅行史，6月份就已经发病入院，但最初被误诊为其他病因引发的急性迟缓性麻痹，直到7月20日左右才通过粪检确诊为脊髓灰质炎，并进一步测序确认感染株型为VDPV-2。
• 脊灰病毒基本再生数（R0）差不多5-7左右，所以简单口算可知，其群体免疫阈值（HIT）为80%-86%左右（虽然这两年“群体免疫”这词已经变味儿了，但对于脊灰这种弱鸡病原体，还真的可以谈群体免疫……）
• 然而，这次的中招地，纽约州Rockland郡，2岁以下幼童脊灰接种率只有60%左右（就这，都还不算全纽约最低，你们敢信？），整个纽约州的接种率也只有不到80%。

——脊灰的R0和HIT，请品鉴：

——纽约州和Rockland郡的脊灰接种率，请再品鉴：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早在6月份，纽约就已经有倒霉鬼因为感染脊灰而瘫痪，

同时纽约州的儿童接种率都达不到脊灰群体免疫的生死线，

其中倒霉鬼所在的那个郡，接种率甚至只有六成……

就这，他们居然敢整整拖了两个月才开始慢吞吞地搞紧急补种？？？

还有伦敦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5月份废水监测检出VDPV-2，

出事的地区接种率只有61%，

也是拖到上周才开始慢吞吞地搞紧急补种

所以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当年困扰全世界的铁肺噩梦，

这么快就忘干净了吗？？？

总结总结吧~

这次脊灰死灰复燃事件，咱是这么看待的：

• 脊灰这玩意儿，它就相对于是针对某些国家/地区公卫体系的一次低难度补考。
• 最开始，新冠粗现了，空气传播，无症状感染，实在太难防，怎么办？没得搞，宣传宣传MILD，躺平吧~
• OK，降低一档难度，轮到猴痘出马，这玩意儿只不过是当初被根除的某病原体的低配版，够简单吧？对不起，不好说，毕竟政治正确不能丢，犹犹豫豫的又没防住，怎么办？又没得搞，继续宣传MILD，再次躺平吧~
• 没办法，再次降低难度，派脊灰上场试试吧……这玩意儿都已经在被根除的边缘疯狂徘徊了几十年了，并且几乎只要打满疫苗就立马搞定收工，完全就是飞龙骑脸躺赢级别……所以各位要不要赌一铺，这次搞得定不？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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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进入发散思维环节。

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也懒得搬运干货来佐证了，

各位请将就吧。

上面咱提到，脊灰这玩意儿，

只要打满疫苗就几乎可以搞定收工。

这个说法其实并不严谨。

因为，各位想必知道：

基本再生数越高，则实现群体免疫需要的接种比例就越高，

而根据上边的CDC数据，

脊灰的R0差不多5-7的范围，

所以对应的HIT是80%-86%~

（并且由于脊灰疫苗的保护效力不是100%，

所以实际需要的接种比例还得比HIT高一截）

以上是各国各地区普遍面临的现状。

可是呢，各位也许不知道的是，

脊灰的R0，它并不是自古以来都处于5-7这个范围。

几千年以来，这个R0随着人类聚居模式和卫生条件的变动而在不停上下浮动：

• 城市规模越大、人口密度越高，则R0越高；
• 城市污水管道系统/自来水系统越完善，则R0越低。
  
• 在历史上的某些节点，比如说，当大规模城市已经成型，但生活排污还基本全靠污水沟的年代，脊灰的R0，至少也是麻疹级别。

作为对比，根据上面CDC数据，麻疹的HIT高达94%~

几乎已经是靠着疫苗能实现群体免疫的天花板…

所以如果脊灰的R0真的一直保持在麻疹水平的话，

只凭疯狂扎针这一招，还真不一定能控制住场面。

那么，还有其他什么手段，

可以协助人类把脊灰逼上被根除的不归路呢？

这就要从脊灰的传播模式说起。

剪断截说，脊灰病毒这个高传染性吧，

它跟病毒R0排行榜上的其他强者不大一样。

排行榜的其他老几位，都是呼吸道传播病原体（比如麻疹、水痘、风疹、腮腺炎、新冠、百日咳等），

而脊灰则是榜单上的的粪口传播界独苗儿。

跟呼吸道传播病原体不一样，

决定粪口传播病原体传播效率的，有三大主要因素，即：

病原体内生传染性，宿主免疫力，以及卫生条件。

或者，具体而言，

每个人每天都会或多或少食一丢丢屎，

而卫生条件好坏，直接决定了食屎量多少……

对此，比尔盖茨基金会的大佬Mike Famulare老师表示，

卫生条件好的那些国家/地区跟卫生条件拉胯的那些国家/地区横向一对比，

人均食屎量足足低了四个数量级可还行

跑个题，这里还有一个小情节。

随着人类城市排污系统和自来水系统的改善，

人均食屎量不断降低，

脊灰对小祖宗们的危害性，它还并不是直线跳水，

而是曾经出现了一大波反攻倒算。

——请品鉴：

↑ 以上是1885年到1916年，美帝每年通报脊灰确诊总数。

其中1916年那场突破天际的大爆发，足足比前一年高了十几倍可还行？

这一波原因在于，在美帝城市公卫条件大幅改善以前，

脊灰基本处于应感染尽感染状态，

绝大多数小祖宗，在母乳抗体还在有效期的时候（出生6个月之内），

就已然把三种脊灰血清型轮番感染了一遍，

所以麻痹症的发病风险反而比较低。

然而卫生条件的改善打破了这个平衡，

导致不少小祖宗中招的时机，

已然脱离了亲妈抗体的有效期，

于是麻痹症发病数量自然大幅飙升。

但这个小插曲，显然并不足以说明少食屎的选择有什么错。

因为，随着人均食屎量进一步降低，

脊灰这个几千年来给人类带来极大疾病负担的病魔，

终于落入了凭着疫苗就足以根除的区间。

于是后面发生的事情，

各位想必已经知道了~

在脊灰疫苗面世半个世纪之后，

野脊灰病毒三种血清型被搞死了俩，

残存的那一支，也只能在巴铁和阿富鸟不拉屎的地方继续苟活。

至于美帝这种老牌帝国主义？

脊灰已经是快十年之前的遥远回忆……

既然说到疫苗，

下面就详细品鉴一下脊灰的两种疫苗。

——请看（可能需要点开大图）：

上表太复杂，所以用大白话解释一嘴。

从防止传播的角度来看，脊灰疫苗接种之后，牵涉到两种免疫力，即：肠道黏膜免疫和体液免疫。

其中：

OPV接种后可以建立起强效的肠道黏膜免疫和体液免疫保护，足以切断粪口传播链。

所以，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卫生条件堪忧的状态下，纷纷选择用OPV来快速阻断传播，

这也是整个脊灰根除计划的第一步。

但OPV的问题在于，它没法完全杜绝麻痹症的发病风险，

并且还有几率突变成为疫苗衍生脊灰病毒VDPV（也就是本文中纽约和伦敦检出的病毒）。

或者说，如果只靠OPV来搞脊灰清零的话，

搞到最后，就会出现VDPV长尾期的难题……

这时候就需要IPV出马了。

IPV接种后可以建立起明显的体液免疫保护，并且没有变异和续发传播的风险。

也就是说，这货防止麻痹症发病的功效一流，而且没有长尾期。

可以说相当理想了对不对？

然而，IPV几乎没法建立肠道黏膜免疫，对防止肠道感染和防止肠道排毒则效果不佳。

换句话说就是，IPV只能防发病，没法切断粪口传播。

所以，脑袋转得快的朋友可能已经想到最佳解决方案了：

• 咱们可以一开始用OPV开荒，快速降低发病率和患病率，同时改善居民卫生条件（减少食屎量）；
• 在野脊灰发病率降到一定程度，VDPV已然成为主要风险之后，换用IPV，靠着卫生条件（低食屎量）加IPV共同作用，掐掉长尾，最终实现区域性根除，并长期维持清零状态。

这就是为啥，美帝（以及大多数发达国家），当初要靠OPV打开局面，

而现在呢，则全靠IPV和低食屎量成功维持住了这个不算特别稳定的区域性根除状态。

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

由于接种率拉胯，同时也可能是由于卫生条件回潮（食屎量反弹）~

这个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清零状态吧，

它突然出现了维持不下去的风险……

然而，CDC和UKHSA居然都不慌的？

居然拖了两个月才开始搞补种？？？

所以还是那句老话：

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这么快就把铁肺噩梦给忘干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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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让咱们继续发散思维一下……其实吧，脊灰区域性根除的现状，对新冠大流行的终局，
可能有那么一丢丢指导意义。
上面咱们已经提到，脊灰的区域性根除，靠的是疫苗防止传播+卫生条件改善（降低食屎量）的共同作用。这两个方面，对于新冠病毒而言，暂时都没法复制，但又都算不上遥不可及。
一方面，就新冠病毒而言，多种在研的鼻喷疫苗，都剧透过防感染保护效力方面的好消息，比如岩崎老师他们那款，据说（在动物模型上的）效果就还行~
——请品鉴：
另外一方面，举个另外的栗子吧……话说，对于19世纪中后期的芝加哥居民来说，糟糕的生活污水排放系统是伤寒、霍乱等疾病肆虐的元凶……这个概念他们大致已经掌握了~
然而，当时整个（西方）世界，并没有什么靠着大规模改善污水排放系统来减少疾病介水传播的实战经验。那么当时的美国佬是这么做的呢？
——延伸阅读，请品鉴：
‍‍‍‍原文传送门：www.sohu.com/a/212135058_616747
妈耶，芝加哥这操作，就问各位服不服？
（对不起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精美本质……）
可是呢，一个多世纪之后的现在，就算人们已经知道，新冠等疾病肆虐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空气中悬浮着大量病原体，随时准备侵入人体，但宿主们能依靠的，居然只有戴上口罩这道最后的防线，这你们敢信？
其实，人类明明早就掌握了HEPA过滤系统、新风系统、紫外线消毒系统等足以明显降低空气中病原体数量的成熟技术手段。为啥直到现在，也没看到什么地方尝试以城市为单位，复制当初芝加哥的壮举，大规模统一改进建筑物通风系统，一劳永逸地大幅降低所有空气传播病原体的有效再生数？/摊手

也许，如果，万一，鼻喷疫苗开发顺利，同时躺平的宿主们也趁机回光返照，复刻一把芝加哥奇迹，
也许当前这场大流行，最终能以类似脊灰根除的方式收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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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参考了Michael Famulare老师关于脊灰和新冠大流行的一些看法。
传送门：doi.org/10.1371/journal.pbio.2002468typefully.com/famulare_m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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